谢易墨怎么也没想到,这件事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。
谢妙云的幸灾乐祸,谢易书的失望眼神,以及长兄的不言不语,都让她羞耻又难堪。
而她最害怕被母亲得知的事,母亲终究还是知道了。
然而何洛梅只是看了她一眼,便收回了眼神。
何洛梅微笑地对着何洛芷道,“想来是有些误会。”
“墨儿这孩子素来心善,许是怕我操心,这才没说清楚文广堂的事……”
而后便轻描淡写地便转移了话题。
春绿有些气不忿儿,二姑娘做出了如此恶劣的事情,可夫人连句道歉都没有跟小姐说!
何洛芷也猜出了事情的经过,可这毕竟是妹妹的家丑事,于是她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笑着说了别的。
饭席也恢复了欢声笑语,婢女继续添酒,杯盏相碰,以及长辈们的浅笑絮语。
谢易墨盯着青瓷碗里晃动的汤影。
谢易书面对着满桌的珍馐,顿时推开眼前的盘子,他吃不下去。
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能继续谈笑风生的。
身为兄长,他失望又锐利地看向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。
双重的打击,让谢易墨仿佛失了魂魄。
而她也明白,她害得母亲在这里丢脸,母亲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。
她的母亲,将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。
过去她只是功课松懈了一些,何洛梅便会大动肝火,还会让她罚跪上一个时辰。
更遑论是这一次,这大抵是何洛梅生平动过最大的怒火了,谢易墨觉得自己承受不起。
过了一会。
谢易墨起身道:“母亲,姨母,我身子有些不舒服。”
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。
何洛芷道:“那墨儿赶紧先回去休息吧,待会姨母去厨房亲自给你炖点雪梨汤,带过去看你。”
谢易墨牵起一抹笑:“好。”
而母亲,却没有向她看过来一眼。
何洛梅侧着身子,对着姨母说话,她甚至没回过头来,说到兴头之处,还会发出笑声,跟没事人一样。
谢易墨离开了。
她不想待在这个有那男人气息的屋子。
雀儿扶着小姐走在游廊上。
眼见小姐一路上,都在不自主地四肢抽搐,小姐的指甲不停地去刮着细嫩雪白的胳膊。
雀儿被吓哭了。
在无人的角落,她急得抱住小姐,“小姐,你别再挠了!
别再挠了!”
“小姐的伤口才好不容易结痂,小姐,你不疼,奴婢的心也会疼啊!”
只见那些本该愈合的伤口,此刻正被谢易墨用指甲一点点掀起来,露出底下鲜嫩的红肉,血珠顺着肘弯滴落在青砖上。
谢易墨却推开了她。
她看见谢易墨的瞳孔失了焦,最骇人的是她的指尖,正机械地、疯狂地在小臂上抓挠,仿佛要将皮肤下爬动的千万只蚂蚁都剜出来。
唯有这样,谢易墨才能暂时忘记胸腔里翻涌的恶心与绝望。
雀儿一抽一抽地哭着,“小姐……”
她看见小姐腕内侧的旧疤,那是去年冬夜里,谢易墨躲在绣房里用剪子划的,此刻正被新伤扯得翻卷,像条狰狞的蜈蚣在苍白的皮肤上蠕动。
回到映雪院后,眼见小姐的癔症根本没好,雀儿抽噎着:“奴婢去请大夫……”
“别去!”
“别去……别让任何人看见……”
她的这个鬼样,连她都觉得吓人、唾弃!
更何况是其他人见了!
若被那些在宴席上夸她“京城第一才女”
的夫人们看见,怕是要吓得把茶盏摔在地上吧?
谢易墨面色麻木,望着自己小臂上纵横的血痕。
她指甲下的血珠,一颗一颗,砸在青砖上,碎成她永远洗不掉的耻辱。
过去,她总是嘲笑阮凝玉遭嬷嬷验身,夺去处子,夺去尊严。
可她呢?
她用香粉遮住溃烂的伤口,用诗卷挡住发臭的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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